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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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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6 章 -

侍衛們馬上上前,就要拿下蕭大老爺。

蕭大老爺卻不肯退卻,看著太後:“太後娘娘,你說臣冒犯你,臣冒犯在何處?臣此番上前,只是想看一眼臣的親骨肉,何錯之有?今日,便是太後要打臣,臣也要見一見自己的孩兒。”

太後冷冷地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而是看向了侍衛。

這個人,雖然是她表哥的兒子,是她的親戚,可卻也是害死她親閨女讓她恨了多年的人!

侍衛馬上上前,揪住了蕭大老爺。

蕭四姑娘自從看到侍衛上前拿蕭大老爺,就嚇得趕緊上來,不想聽到蕭大老爺說要見自己的孩兒,目光看的是小石頭,頓時驚得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就這樣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著。

蕭大老爺被揪著,卻不管不顧,目光一直看著小石頭,口中一片慈愛地叫道:“小石頭,我是你爹爹啊。”又看向蕭遙,“蕭遙,我是你的親爹。”

太後聽了,沈下了臉,只是她雖然能對蕭大老爺甩臉子,但卻無法左右外孫外孫女的想法,當即用擔憂的目光看向小石頭與蕭遙。

都說血脈天性,她擔心小石頭與蕭遙不知道蕭大老爺曾做過什麽而對他懷有孺慕之情。

小石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蕭遙就道:“沒見過,不認識。”她還記得,素月與她說過,駙馬因為另一個女子冷落大長公主,也就是原主的生母,她別的做不了,但是和蕭大老爺劃清界限,倒是可以的。

太後聽了這話,大為高興,馬上點頭:“說得好,沒見過,不認識,所以不用理會他。”

蕭大老爺卻很是受傷,看了蕭遙一眼,見她身上的衣衫是普通的棉布,而不是像蕭四姑娘那般穿的綢緞衫子,又見她身上沒多少首飾,便認定她不是不愛戴,而是戴不起,想著這都是因為自己這個親爹沒看好她以至她被人拐走之故,心裏首先愧疚起來,說道:

“是爹不好,不曾好好保護你。以至於讓你叫人帶走,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許多苦。你怪爹爹也是對的,可是,我的確是你與小石頭的親爹。”

小女兒愛廚藝,是因為興趣,即使不做菜,家裏也有金銀財寶與綾羅綢緞堆著讓她用,而大女兒呢,怕只能通過做廚娘養活自己,是迫不得已的。

蕭大老爺越想越愧疚。

蕭遙皺了皺眉:“你不要一口一個爹,我不需要。這些年,我沒有父母親人,往後。我也不需要。至於怪你,我根本不認識你,談不上怪不怪。”

太後一聽,心如刀割,忙柔聲說道:“爹不要也罷,不過你不是沒有親人的,從今往後,我與小石頭還有皇上,都是你的親人,我們必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蕭遙淡淡地道:“那倒不必了,不定你什麽時候又要送我一本女誡。”

太後的臉色頓時一白,嘴唇抖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時候,她哪裏知道蕭遙就是自己的外孫女?

她因為蕭遙招惹的男子多,想起讓自己女兒早逝的沈氏,故對蕭遙遷怒了。

可是,這些話,卻不好在眾人面前說,當下遷怒地看向揪住蕭大老爺的侍衛:“還不把人帶下去?要哀家親自動手麽?”

侍衛見太後發怒了,當即押著蕭大老爺下去了。

蕭四姑娘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了,忙上前跪在太後跟前:“太後娘娘,還請你饒過民女爹爹,民女爹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掛念自己的孩兒,才這般情不自禁!”

盧公子見蕭四姑娘站出來,當即就要上前,可是卻被他母親死死拉住了。

不遠處沈氏看到蕭四姑娘也跪了下來,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蒼白了,連忙上前跪下:“請太後息怒。夫君他只是心有天倫,受天倫驅使,才忍不住上前來想見小公子的,還請太後體驗他一片思念兒女的苦心與情不自禁。”

蕭遙聽到,這女人說的聲音不小,顯然是故意要讓所有人都聽見的,當下便明白,這婦人是要利用輿論壓力來讓太後退讓一步——在這世道,父親思念兒女,要看兒女,那是天經地義的。

太後冷笑一聲:“所謂的思念兒女,便是為了你這樣不要臉的小妾寵妾滅妻,害得蕭遙與小石頭無父無母麽?這等思念兒女之心,怎麽不用在你那對庶子庶女身上?滾——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也配出現在哀家跟前!”

說到這裏,冷冷地看向那是侍衛,說道:“帶走,若再有人求情,一並帶走打板子!”

她被蕭遙懟了之後,滿肚子都是後悔與火氣,正愁沒地方發呢。

幾個侍衛馬上上前來,就要架起沈氏與蕭四姑娘。

蕭四姑娘馬上挺直了腰背,不卑不亢地大聲說道:“太後娘娘,你身為天下女子的典範,為何這般不講理?我爹想要見自己的孩兒,你為何不許他見,還誣陷侮辱於我娘?”

太後冷笑:“誣陷?羞辱?你且問問這江東地界的大族,你娘這個狐媚子小妾是用何手段逼迫當家太太的?你不僅不以為恥,反而要站出來與我對質,一個年輕姑娘家,與你那個娘到時如出一轍!”說到這裏,不屑地打量了蕭四姑娘一眼,又道,

“你年紀不小了,想必在說親罷?可有大族願意與你結親?想來是沒有的,有些事,不是你們蕭家否認、粉飾太平便不存在的,你們做過什麽惡心下流之事,出身如何卑賤,世人都看在眼內,並銘記於心!”

說到這裏,看也不看被罵得臉色蒼白的蕭四姑娘一眼,牽著蕭遙與小石頭走了。

蕭遙見蕭四姑娘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走出幾步還能聽到盧公子心疼地柔聲安慰蕭四姑娘的聲音。

只是又走出幾步,便聽到一個婦人道:“湛兒,娘有些頭暈,你來,扶娘回馬車上去。”

接著便是盧公子的聲音:“娘,你沒事罷?我這就來。……蕭四姑娘,你且家去,回頭我派人去衙門給你打聽消息。”

蕭遙叫上溫文溫雅,跟著去了府衙,見皇帝板著俊臉,一馬當先,大踏步進去,不由得想,蕭大老爺家估計要遭殃了,看皇帝眼下的怒火,可不是那麽容易熄滅的。

太後屏退一路上神思不屬的蕭家三老爺,落座之後,馬上淚漣漣地看向蕭遙:“遙遙,你告訴外祖母,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蕭遙道:“尚可。”

太後馬上追問:“怎麽個尚可?你都與外祖母說了罷。”

這時皇帝開口了:“母後,你確定不曾認錯?我看蕭姑娘長得並不像皇姐,也並不像母後,與那蕭大老爺也沒有半分相似。”

蕭遙,怎麽能是他的外甥女呢!

太後肯定地道:“哀家說過,遙遙不像你皇姐,她像我的外祖母,與我的外祖母年輕時很像,只是生得更好看。”

皇帝道:“天下人這麽多,興許有長得相似的,因此相貌相似,並不能證明什麽。”

太後說道:“遙遙身上有胎記,還有金鎖,再加上容貌,如何不是我的外孫女?”說到這裏有些不解地看向皇帝,“能找回遙遙,你不高興麽?你皇姐臨死前,最為牽掛的,便是遙遙了。”

說起早逝的女兒,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

皇帝道:“我並非不高興。”能找到人他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那個人選,不該是蕭遙。

太後太過悲傷,一時情難自禁,仍在哽咽,素月忙在旁拿帕子給她擦眼淚並輕聲安慰她。

小石頭握住太後的手:“外祖母,你不要難過,小石頭會陪著你的。”

太後不住地點頭,用那雙淚眼看向蕭遙。

蕭遙淡淡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與太後之間,沒有因為血緣而天然存在以及相處出來的親情,只有互相看不順眼時的反感,要讓她瞬間轉變對太後的態度,著實太難了。

太後看到蕭遙這副表情,再次悲從中來,一邊拭淚一邊道:“是外祖母對不住你,只盼你有朝一日能忘掉過去的不愉快……”

小石頭看向蕭遙:“姐姐,你不要與外祖母生氣,外祖母是個好人,不過有時候她也是被騙了。”

蕭遙看向蒼白瘦削、比溫文看起來還小的小石頭,心裏有些軟,說道:“你吃飽了不曾?若不曾吃飽,我再去給你做,你想吃什麽只管說。”

小石頭的眼睛馬上亮晶晶的,忽閃忽閃地看著蕭遙:“我如今不餓,等我餓了,姐姐可以幫我做我喜歡吃的麽?”

蕭遙點頭:“當然可以。”

小石頭高興起來,只是他的身體很是虛弱,在外頭坐了半日,早累得不行,此時便打起了哈欠。

太後見了,忙讓小石頭的奶媽媽帶小石頭去休息,不放心,又讓素月也跟著去。

屋裏,便只剩下蕭遙、太後與皇帝以及皇帝跟前的大太監承恩了。

太後屏退承恩,再次看向蕭遙:“孩子,你告訴我外祖母,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好不好?”

蕭遙見太後一再問起這個,知道不回答只怕她什麽時候還要問,當下就道:“小時的記憶不記得了,很是模糊,只記得有個溫柔女人抱著我說話,屋子雖大,卻跟雪洞似的。”

皇帝聞言馬上坐直了身體,丹鳳眼瞬間亮了,說道:

“母後,你聽到了麽?蕭姑娘說屋子跟雪洞似的,想必便不是皇姐的孩子了,皇姐貴為長公主,又是嫁到江東頂級豪族家裏,屋子如何會是雪洞一般?”

太後搖搖頭,面上露出悲哀與苦澀的神色,沈痛地道:

“不,那就是你皇姐的屋子。她傻,以為夫婿不喜歡自己,是因為自己太正統,太端莊,太富貴……她以為像沈氏那種狐媚子一般,不愛塗脂抹粉裝扮屋子,整日撫琴讀書,便能得到夫婿的喜愛,我的傻女兒啊,男子不愛你,你做什麽,他還是不愛……”

蕭遙聽到這話,心裏湧起一股難過以及不是滋味。

原主的母親也太傻了吧,竟愛得如此卑微。

只可惜,不管她如何卑微,最終,還是一無所有。

皇帝重新板起臉,遞了帕子給太後擦眼淚,卻始終不曾看蕭遙一眼。

蕭遙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皇帝似乎格外看自己不順眼,而且,很不希望自己是他的外甥女,這是怎麽回事?

太後止住了眼淚,又看向蕭遙。

蕭遙便知道,她是讓自己繼續說原主的事,當下就道:“從前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正被追趕時,遇上蕭家大姑娘,被蕭家大姑娘所救,帶回了蕭家,做了個丫鬟。

“在蕭家長大,倒也不缺吃喝,大姑娘出嫁後,又在三姑娘跟前侍候。只是府裏大老爺是個色胚,多次想對我下手,在花園子裏蹲我——”

她說到這裏,忽聽“哢嚓”一聲響,便住了嘴看過去,見皇帝手邊的椅子扶手竟斷了,不由得吃驚地看向滿面怒容的皇帝。

太後直接砸了手中的茶碗,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一個蕭大老爺!姓蕭的大兒子,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蕭遙繼續道:“我是個丫頭,被大老爺如此逼迫,根本沒有退路。我不想被大老爺收房,便去爬三老爺的床,結果被抓個正著,打了三十大板扔去柴房,不過我也算命大,活了下來,得了好人幫助,學會了做菜,攢夠銀子,便贖了身,去了狀元樓,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她說的過程中,頻頻聽到皇帝與太後砸東西的聲音,卻不想停頓下來廢話一番再說,所以還是堅持三言兩語將從前的經歷說了出來。

太後怒不可遏:“好一個蕭家,好一個大老爺,好一個三老爺!”說到這裏看向皇帝,

“皇上,蕭家老三這樣的偽君子,有什麽資格擔任知府?那個縣令謀奪遙遙的吉祥酒樓,他不處置,任其一再謀奪,可見是個屍位素餐之輩!”

皇帝臉色看了蕭遙一眼,

目光軟和了許多,但是想到蕭遙剛才說的話,臉色很快又陰沈下來,問太後:“母後想如何處置?”

太後憤怒地道:“一定要治罪。”

蕭遙道:“沒必要。”

皇帝與太後聽到蕭遙這話,同時看向她,露出不認同的表情。

其中,皇帝的表情還特別危險,神色特別覆雜,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要為蕭三求情?”

蕭遙搖搖頭:“倒不是求情。只是,若他是個人才,你因為這事貶了他,很對不住天下的百姓。”

皇帝聽了這話,看著蕭遙的丹鳳眼泛起異彩,顯得格外明亮,只是,那點異彩,慢慢就變成了苦澀,他移開了眸子,抿著薄唇,淡淡地說道:“他算是個人才,但是天下,人才不止他一個。”

蕭遙聽了,便點點頭:“既如此,便隨你們罷。只是,我希望不是因為我。一來,蕭家大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二來我已為自己討回公道了。”

太後道:“他們對你有恩,自當賞賜,但是欺負你,卻也要受罰的。”說完又問起蕭遙離開狀元樓的經歷。

蕭遙想著兩人都是天下最有權勢最富貴之人,若想知道自己的事,略一查便知,當下沒有隱瞞,簡單說出自己這些年去了哪裏,開了哪些酒樓。

皇帝與太後聽了,臉上都露出驕傲自豪的神色,笑著看向蕭遙。

她果然是最優秀的,即使沒有後臺,只是一個廚娘,也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太後誇讚了蕭遙一會子,便提起原主走丟又被發現屍體一事:

“你小時很是淘氣,很愛到處跑,尤其愛到街上去,你娘那時懷著小石頭,不能陪著你出去,便派了一堆仆人跟著。在你娘懷小石頭七個多月時,帶你出去玩兒的家仆忽然慌慌張張地回來,說你不見了。

“那時我正好也到了江東,忙拿下所有人問到底怎麽回事,那些家仆說,本來大家都跟著你的,忽然來了一群人,沖散了,等他們回神,發現你不見了。當即大家分散去找,找不著,忙回來稟告。”

蕭遙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太後似乎陷入了回憶中,聲音裏帶著悲哀與憤怒:

“你娘當即就受不住,見了紅。哀家一邊安慰她,一邊派人出去尋你。哀家厭惡蕭家,可是想到這是江東,需要蕭家的勢力尋你,因此還是通知了蕭家一起找你。三日後,在一個起火的山林裏,找著了一個燒焦女童的屍體,那屍體旁邊有個變形的金鎖,還有一些你當時戴在身上的珠子,不曾燒盡的綢緞,與你出門時穿的衣服料子一樣。”

太後身手捂住了臉,可是眼淚還是無聲地滑落:

“哀家見了,本是要瞞著你娘的,可是她還是從下人嘴裏聽到了,當即大受刺激,當天痛了大半日生下小石頭,便含恨去了。她臨死前拉住哀家的手,讓哀家一定要找到你。哀家當時以為她是糊塗了,不肯接受你死去的消息,以為你還活著……如今想想,怕是母女天性,她當時油盡燈枯,能感應到些什麽。”

蕭遙聽到這裏,心裏湧上了無盡的難過。

如果原主不曾被人擄走,還在大長公主身邊,想必大長公主有兒有女,即便沒有駙馬的愛,還是能活下去的。而原主自己,也能在疼愛自己的母親身邊平安長大。

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太後拿過皇帝遞過來的帕子擦眼淚,又道:

“也怪哀家,若哀家當年好好去尋你,你也不必受那麽多的苦楚。你本是大長公主的嫡長女,有哀家這個外祖母,有皇上這個親舅舅,你一定會過得很好,不會受人欺負的……”

蕭遙聽到這話,垂下眼瞼,心情很是沈重。

被欺負算什麽,太後不知道,其實那個真正的天之驕女,已經被活活打死,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明明,她可以得到萬千寵愛的,她可以平安長大,然後出嫁,生兒育女,一輩子順遂的。皇帝安慰好太後,冷靜地道:“遙遙不可能無故失蹤的,想必是有人故意的。母後,你當年可查到些什麽了?”

太後搖搖頭:“當年事發之後,先是尋遙遙,之後你皇姐大受打擊早早產下小石頭便去了,哀家一面忙著處理你皇姐的後事,一面忙著延請所有好大夫治療眼看著養不活的小石頭,一面又去拿沈氏給你皇姐陪葬,雖然也派人去查,但錯過了最佳時機,查不到什麽線索。”

而且當年她痛失唯一的愛女,心裏頭憤怒得幾乎失去理智了,滿腦子都是要打殺了沈氏給自己的女兒陪葬,派人去拿沈氏,為此又與蕭家理論,每一處都需要花費無盡的精力,落在查線索上的精力,便少了許多。

蕭遙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認真過了一遍,說道:“這事倒也不難查,只看事情發生後,誰是最大的受益人便可以鎖定懷疑目標了。”

太後馬上道:“是沈氏那個賤人!”說到這裏眼睛都紅了,帶著恨意與悲哀,“可是,那賤人有人護著,還拿當年對哀家的養育之恩壓哀家!”

在她心中,這是外祖家對她的背叛,她想到早逝的女兒,想到被人擄走的蕭遙,想到從小體弱多病的小石頭,永遠無法諒解!

蕭遙沒有說話。

大長公主去世之後,沈氏被扶正,這般推算下來,還真有可能是沈氏做的。

因為若大長公主沒有去世,平安誕下麟兒,那麽沈氏永遠是小妾,她生下的兒女,只能是庶出。不管駙馬多寵愛她,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兒女的身份地位,在世人眼中,永遠低人一等。

皇帝冷冷地道:“那麽,便先查沈氏罷。”

太後點點頭,開始跟蕭遙說原主的生父如何寵愛小妾,如何冷落原主親娘,如何為了小妾與原主親娘吵架,如何過分,說得口幹舌燥。

蕭遙相信,若不是即將到午膳時間,太後只怕還要說許久。

她想起答應小石頭的事,適時打斷太後的話,親自去廚房做了幾個菜。

溫文溫雅一邊打下手一邊偷偷看她的臉色,過了一會子溫雅實在忍不住,問蕭遙:“蕭姐姐,你是公主的女兒,以後還讓我們跟著麽?”

蕭遙聞言,意識到兩人這是不安了,便笑道:“那是自然。不管我是什麽身份,都不會拋下你們的。另外,雖然我是公主的女兒,可是我並不打算到宮裏去。”

她就算與太後相認,也不想就此跟著回到深宮之中。

比起深宮,她更喜歡這片大地,以及這片大地上無處不在的美食。

溫文溫雅聞言,都松了口氣。

蕭遙笑笑,這時忽然聽到一道有些委屈的嗓音響起:“你要和他們走,不要我了麽?”

聽到這話,蕭遙忙回頭,見是蒼白瘦削的小石頭,他此刻正用黑黝黝的眸子註視著自己,眸子裏帶著受傷。

看到這樣的眼神,蕭遙心裏刺痛了一下,當下說道:“我不是拋棄你,我只是不喜歡呆在宮裏。你……”她頓了頓,卻還是道,“你以後,一同與我到處走,好不好?”

小石頭的眼睛瞬間亮了許多,仿佛盛滿了星星,他驚喜地問:“當真可以麽?我能不能帶上外祖母?”

蕭遙說道:“她年紀大了,怕是不適合和我們一起走遠路。”

小石頭笑著說道:“那不礙事,有馬車呢。”

吃午飯時,蕭遙看到了嘴角有淤青的蕭家三老爺。

用完午飯之後,府衙熱鬧起來,當地鄉紳與豪族都遞了帖子進來,說是要給皇帝與太後磕頭。

蕭遙對此不感興趣,便說要回吉祥酒樓。

太後拗不過她,因此派了幾個侍衛跟著蕭遙,便讓蕭遙回去。

蕭遙回去,當即就在吉祥酒樓掛出牌子,雲若有人講古能讓自己滿意,自己可以親自坐一桌好菜免費招待。

雖然皇帝說要查原主當年走丟的事,但是她並不想什麽都靠別人,而是希望自己也能出一番力。

酒樓裏的管事與夥計見蕭遙似乎還繼續經營酒樓,都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喜悅之色。

他們原以為,蕭遙是皇帝的外甥女,怕是從此不經營酒樓,不再做菜了。

如今得知她還要做,相當於他們有個十分硬的後臺,與誰競爭都不怕,如何不歡喜?

那些在附近徘徊的老饕們見了牌子,當即喜不自勝地入內,滿臉躊躇地表示自己願意講古。

蕭遙含笑將人帶到包廂裏坐下,這才說道:“我想聽的,是十多年前的事。十多年前,我走丟了,我母親誕下我弟弟便逝去。我想知道,那段時間,可曾發生過什麽非同尋常之事。或許,與之相關的事。”

那老饕沒料到蕭遙居然問的是這個,楞了一會兒,這才一邊回憶一邊說。

蕭遙聽了,沒發現自己想要的,便又問道:“當年在做生意上,可有什麽特別沒有?”

老饕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蕭遙並不失望,道謝後,含笑說道:“一桌酒菜不少,請三五老饕一同品嘗,不知可否?並非我舍不得多做一桌菜,而是精心烹調出一桌好菜,我希望不要浪費了。”

老饕當即笑道:“這是自然。有美食,與志同道合者一同品嘗,才能吃出更多的美味。”

蕭遙點點頭,讓這老饕在旁等著,自己去做菜了。

一桌菜做出來之後,她前去陪著一同品嘗,並讓大家點評,提出意見。

眾老饕吃得紅光滿面,臉上是純然的愉悅之色,聞言紛紛笑著說道:“色香味俱全,老夫沒有什麽意見。”

“這是老夫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一桌菜,每一道都恰到好處,堪稱味覺的盛宴!”

“吃過這一頓之後,老夫往後只怕要吃不下飯了,畢竟吃過這等美味,再吃普通的菜肴,誰能吃得下?”

蕭遙含笑聽著這些恭維,又看眾人的神色,知道只是真心話,謝過眾人,便提起講古一事,問的,還是原先的問題。

一個老饕聽蕭遙問生意上有沒有特別,側著頭回憶了一下字,說道:

“也不知算不算特別之事,當時有個沈性商人,原本是與我一個親戚爭一筆木材生意的,但由於後臺不夠,最終沒做成,損失了一大筆錢。據說連房子都賠了,若非有個親妹子照顧,怕就要流落街頭了。”

蕭遙見他說話時,特地看向自己,便知道他猜到自己要查什麽,也不說話打斷,而是靜靜聽著。

她查當年的事,並不打算悄悄的來,因為根本不可能瞞得住,還不如直接來個陽謀。

那老饕見蕭遙聽得認真,便繼續說道:“沒幾年,那沈姓商人的親妹子被扶正,成為了蕭家大太太,沈姓商人便拿到了許多生意,漸漸做大。”

蕭遙聽了點點頭,又問:“那沈姓商人平素為人如何?”

“據說頗為大方仗義。”老饕說道。

蕭遙之後又讓大家以互相討論的形式回憶當年發生的事,自己在旁認真聽。

送走這些老饕,蕭遙讓管事看著酒樓,自己拿了一籃子新鮮的竹筍,準備去府衙給小石頭做菜。

她剛走到府衙門口,就見蕭大老爺臉色蒼白地被人擡著從府衙出來,蕭二公子臉上憤憤的。

蕭遙見了這兩人,也沒多理會,繞過他們,繼續往府衙門口行去。

蕭大老爺看到了蕭遙,忙叫:“遙遙——”

蕭遙停下腳步,看向原主這個生父,淡淡地道:“蕭大老爺,我們並不熟,你叫我蕭姑娘便是。”

蕭二公子一下子怒了:“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認回皇帝舅舅與太後外祖母,便可以不把親爹放在眼內麽?”

蕭遙笑了,淡淡地看向蕭大老爺:“他說親爹,你覺得,自己配麽?”

割舍不下真愛,便不要去公主,娶了公主,就該好好負責人,與真愛斷了。

就算按照時下的規矩,硬是要納個真愛做小妾,那也該給公主應該有的尊重,而不是寵妾滅妻!

蕭大老爺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轉而又變得刷白,他囁嚅片刻,道:“遙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雖然對不起你娘,可我都是有苦衷的。”

蕭遙聽到這裏沈下臉來,點點頭:“有苦衷,有苦衷便可以為所欲為麽?”說到這裏,不等蕭大老爺回答,將手上的竹籃子重重砸在蕭大老爺挨過打的臀部。

蕭大老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蒼白的臉色瞬間冷汗淋漓。

蕭二公子怒叫:“你在做什麽?你這是不敬父母!”

蕭遙道:“第一,這是有苦衷的。第二,沒有我的承認,他便不是我的父親。”說完重新提起籃子,見籃子上沾上了一些血跡,便一臉嫌棄地看向身後的侍衛,

“你們,一人幫我那一捆,這籃子臟了,不要了。”

蕭二公子氣得渾身發抖,就要沖上來打蕭遙。

蕭遙看向他,等著他先出手,自己再順理成章地打人一頓。

她知道,原主的悲劇,與蕭大老爺有關,與沈氏有關,但是與蕭二蕭四是沒多大幹系的,但是若這兩個人主動挑釁就又不一樣了。

蕭大老爺露出萎靡之色,苦笑著叫住了蕭二公子,這才看向蕭遙:“我的確對你母親不住,可是,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蕭遙扭頭就走。

進入衙門,她讓侍衛把竹筍先送去廚房,自己在門內站著,見啰裏啰嗦的蕭大老爺一行人離開了,這才重新走到衙門跟前,拿起大鼓,用力敲了起來。

鼓聲響起,裏頭很快有衙役出來。

他們看到是蕭遙,臉上都閃過驚愕之色,忙恭敬地問:“蕭姑娘,不知因何事擊鼓鳴冤?”

心裏頭都忍不住腹誹,這蕭姑娘自己的親舅舅便是皇帝,有什麽冤屈,跟皇上說一聲,不比在這裏擊鼓鳴冤要強許多?

蕭遙說道:“我要狀告兩件事。”

衙役聽了不敢為難,也不敢打擾了她告狀的興趣,當即按照程序請她進去。

蕭遙進去之後,看到一身官服,坐在上頭的蕭家三老爺。

蕭家三老爺一拍驚堂木,問蕭遙狀告何人何事。

蕭遙說道:“一告本地縣令、師爺勾結當地鄉紳與一些大廚為了謀奪我的吉祥酒樓,誣陷我為流竄犯王娘子。二告當年有賊人故意擄走我,導致我離了親娘,有家不得歸,只能為奴為婢,而親娘也因我被擄走而慘死。”

蕭三老爺緊緊地握住拳頭,看著臺下那張白皙如玉的臉,心裏是鈍鈍的痛。

明明一同處在這衙門內,如此近的距離,可心裏卻深刻地明白,他與她的距離,太遠太遠。

咫尺天涯,不過如是。

過了良久,他喉嚨幹澀地道:“師爺已記錄在案,即日起,本官會竭力查明此兩件事,還蕭姑娘一個清白。”

蕭遙點了點頭,福了福身行禮:“謝過蕭大人。”

蕭三老爺聽到蕭遙這一聲“蕭大人”,想勾勾嘴角,可是到底做不到。

第二日,林東家、縣令與師爺,還有被林東家買通誣陷蕭遙是流竄犯王娘子的人以及與蕭遙不對付特地幫腔汙蔑蕭遙的那些大廚,全都被痛打三十大板並下了大牢。

縣令得知自己“謀奪治下百姓財產”,因此被革職,且三代以內不得科考,當即就癱軟在地。

躺在牢房的稻草裏,他不止一次後悔謀奪吉祥酒樓這件事。

如果他早點知道,蕭遙不是什麽無名小卒,而是太後的外孫女,大長公主的嫡長女,他絕對不會出手的!

林東家最是吐血,他壓根沒想過謀奪吉祥酒樓,他只是想討好出身江東豪族的蕭四姑娘,為此才順手拉了個看似沒有背景後臺的蕭遙踩著討好,因蕭遙不識擡舉這才起了報覆心思的。

對他來說,這只是一件順手而為的小事。

可若早知道,為了討好一個家世不錯的女子,會得罪另一個家世更厲害的女子,他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然而世界上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那些與蕭遙不對付的大廚也是悔青了腸子。

他們為何嘲諷蕭遙?為何出來誣陷蕭遙是王娘子?只是因為蕭遙家世低,他們瞧不上!

可是,在他們嘲諷與誣陷完蕭遙之後,才發現,人家蕭遙的家世他們拍馬難追,人家是皇帝的外甥女!

蕭遙在次日上午,在通過用美食交換的講古中沒什麽發現,便在下午時,做出了一道完美版本的東坡肉送給前來吃飯的老饕,並言明:“若有誰能講古得我心,我每日做三道這種級別的菜肴送與他!”

那道東坡肉濃香撲鼻,行人大老遠便能聞到,因此引起了轟動。

而蕭遙要求講古這件事,也被傳了出去。

沈氏其時正在給蕭大老爺上藥,得知這個消息,手上一頓,藥膏的瓶子便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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